晨光刚漫过窗棂时，我便被厨房里的动静轻轻唤醒。披衣走到门口，看见母亲正弯腰从储物柜里翻找陶罐。“今日霜降，得炖锅羊肉汤才暖。”她转身看见我，指尖还捏着刚取出的香料包，眼角弯成了月牙。

窗外的月季花瓣上凝着层薄霜，像撒了把碎糖，股风一吹，霜粒簌簌落在窗台上，留下浅浅的湿痕。母亲已经将羊肉切成小块，在冷水里泡着去血水。她从阳台的篮子里拿出一根白萝卜，外皮还带着新鲜的泥土，“霜降的萝卜最甜，炖在汤里解腻。”菜刀落在案板上，发出规律的“笃笃”声，萝卜块滚进碗里，溅起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亮。

等我洗漱完，厨房里已经飘起了肉香。母亲正站在灶台前，用勺子轻轻撇去汤面的浮沫，砂锅里的羊肉在沸水中翻滚，萝卜块沉在锅底，慢慢吸饱了肉汁。她往汤里加了几片生姜、两颗八角，又撒了把晒干的花椒叶——那是去年秋天在老家后山摘的，晒干后装在布袋子里，藏在橱柜最里面，专等炖肉时用。“你爸总说，少了这花椒叶，汤就少了点味道。”母亲说着，盖上砂锅盖，火苗舔着锅底，将香味一点点焖进汤里。

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，落在厨房的瓷砖上，形成斑驳的光斑。我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，看母亲偶尔掀开锅盖，用筷子戳一下羊肉，“再炖半个钟头，就能烂了。”窗外的老槐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，几片叶子裹着霜，慢悠悠地飘下来。

傍晚时分，父亲回到家，刚进门就吸了吸鼻子：“好香！果然霜降就得喝这口。”母亲把炖好的羊肉汤端上桌，撒了把翠绿的葱花，瞬间添了几分生气。汤碗冒着热气，氤氲了镜片，我吹了吹，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——羊肉的鲜、萝卜的甜，还有花椒叶淡淡的麻香，在舌尖散开，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，很快传遍全身。父亲夹起一块羊肉，咬了一口，满足地叹道：“这肉炖得真烂，比去年在老家喝的还香。”

我们围坐在餐桌旁，喝着热汤，聊着天。母亲说，她小时候，每到霜降，外婆都会炖一锅羊肉汤，全家人围着灶台，你一勺我一勺，喝得浑身发烫，连院子里的霜气都好像被驱散了。“那时候条件不好，一年就盼着这碗汤。”她眼神里满是怀念，“现在日子好了，可这霜降炖汤的习惯，总舍不得丢。”
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，路灯亮了起来，昏黄的光落在院中的霜粒上，像撒了一地碎星。我又舀了一勺汤，看着碗里晃动的倒影，忽然明白，这碗霜降的热汤，暖的不只是身体，更是心里的秋。它藏着母亲的牵挂，藏着家人的陪伴，也藏着岁月里不变的温情——就像这霜降时节，虽有凉意，却总有一碗热汤，将秋末的温柔，细细熬煮成心头的暖。